— Sw乱了夏天 —

满城尽带黄金甲22


「22」

张威和虞姑娘所见到的景象,离目的地更近的王源看得更加清楚。

烈火像是要撕裂夜色,这个距离勉强看得见新城的烽火台顶部冒着浓烟。远方隐隐传来厮杀声,地面似乎都颤动起来。

他心一沉,立刻明白眼下情况危急。

内贼泄密,吐蕃夜袭,大战在即。

握缰绳的手加重了力道,王源不断催促身下的马匹跑得再快些,脸色愈发难看。

王俊凯……

他腰带侧后方上还系着临走前王俊凯送的翡翠匕首。他还记得,王俊凯将此物送给自己时说的话。

你拿着吧。也算是一个纪念。

纪念。

原来他早就打算好了,要把自己调走。原来他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,此物也并不是作自己防身之用,而是两人相识一场的纪念。

“什么狗屁纪念……”

“纪念你英勇牺牲还是纪念你大爱无疆……”

“去他妈的……”

马跑得太快,迎面而来的风把王源脸刮得生疼,也把他眼睛刮得通红。

他的视线已经朦胧不清,脑子里全是荡气回肠的叹歌。他开始恍惚,觉得自己仿佛已经不在这个世上。

回忆在顷刻间就涌入脑海。

那个时候,那个女人,也是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了……她甚至连个纪念都没有留下。他和父亲盼天盼地,却只盼回来她牺牲的消息。

当时他年纪还小,很多事情大人都瞒着他,他连她葬身何处都不知道。他甚至不知道,因为战乱纷扰,她被埋在一片废墟中,连尸骸都找不到。

他就这样失去了母亲。

他曾责怪过父亲,明明父亲是受人敬重的军人,为什么不能保护母亲?他也曾恨自己的懦弱,连承担这份结果的勇气都没有,只会一度逃避事实。

他原本以为,时间是仁慈的神父,会赐予他抚平这道创口后的新生。而十几年来的一切迹象,似乎都在表明,他确实获得了新生。他接受父亲的磨练,变得更强;他收集母亲的报道,直面过去;他不再因伤痛沉默寡言,完全变成了乐观开朗的模样。

但那只是“似乎”。

王俊凯如今陷入险境的情况,血淋淋地撕开了他的表皮,暴露出他的新生之下仍蜷缩的躯体。那伤口留下的疤痕,触目惊心。

他王源为什么知恩图报?因为他经历了丧母之痛,生怕有些恩不报,就没了机会再报;

他为什么爱侃侃而谈?因为他那做记者的母亲,也是口齿伶俐之人;

他为什么接受父亲的磨练?因为他怕有一日,自己会像儿时那样软弱无能,无法保护亲近的人。

他曾经以为的“新生”,却全都来自他母亲留给他的伤痕。

甚至,他现在才意识到,自己十几年来做出的改变,仍然是一种逃避。他在逃避过去不勇敢的自己。他下意识地只记住了改变的自己,而忘记了曾经的自己。

他终于明白,为什么自己在听到王俊凯处境危险时,全身的血液都如同沸腾了般,所有的细胞都催促着他立马赶回来。

因为他要更勇敢。

因为他不愿再经历一次曾经。

因为他是王郎将的近卫王源,是王俊凯的朋友王源,于公于私,他绝不愿再在茫然无知的情况下得知对方的死讯,如当年他听到父亲解释母亲的牺牲一样。

他心中感到顿悟,从恍惚中缓过神来。忆起往事,心中难免有些悲痛,但王源已不是孩子,很快稳住了心神,几下揉掉眼眶中的泪水,调整姿势朝前方望去。

快到了。

不远处,火光凄厉,肃杀之气阵起。

王源视力好,即使还隔着一座坡也看了个大概。此次吐蕃声势浩大,出兵众多,大致一览有万余,城中预留的一千精兵根本难以抵挡。不过,令王源诧异的是,从他看见烽火台的信号到现在,已经过去了近乎一个时辰,城门尚未被攻破,而吐蕃伤亡者已近千。

但是,吐蕃整体呈现的趋势仍逼近着新城。一有人倒下,后面的人就替上,用盾牌和身体挡住箭阵的猛攻,以此掩护身后的人继续前进。就这样,全军一步步地靠近了城门。

这样下去,新城迟早会撑不住的。

王源抿紧嘴,汗水早已打湿了他的内衫,他的手被缰绳磨得生疼,但此刻这些小事都不重要了。他伏在马背上,心中有一丝疑惑。

他看过地图,一、二队到甘州营,三、四队到张掖河,四队人马再怎么加急赶路,往返也要足足两天时间。王俊凯心思缜密,不可能没有想到如果吐蕃在他们离开的第一天就猛攻新城的话,新城根本撑不住。更何况,左威卫一营人手本来就不多,如今王俊凯还赶走了两千人马,他到底是怎么想的?

除非……王源额角流下一滴冷汗。

除非王俊凯早已决定好牺牲城中的人,佯装迎击,随后投降,让吐蕃进城。如此一来,吐蕃必定会沉浸在胜果的喜悦中,所谓骄兵必败,这种情况下援军的反击会更加简单有力。那两千人马,并非王俊凯不用,而是要用到后一场战争中。

但这样的选择,对于王俊凯的性命而言,无异于一场赌博。赌吐蕃的领军人是否仁慈,对敌军是选择俘虏还是杀尽。

不行……哪一样都不行!

王俊凯可以大义凛然地置自己生死于不顾,可以抱着必死的决心手握军令,但他王源可没那么大方!

“驾!”

王源不断用小腿打着马肚,企图能再快些。



-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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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8-08-15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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